“身份的烙印”评“破解符号的密码”邹操个展 （作者：杨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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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对身份意识的重视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彰显，这是因为全球化浪潮的席卷消解了民族国家的文化记忆，使不同民族在全球热点的追逐中遗失了精神的故乡。于是，作为一种情绪的反弹，抑或是对出走的一种心理弥补，身份意识在这个开放时代被不断赋予了后现代的文化内涵。事实上，中国当代艺术自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便已经特别表现出了对身份意识的关注，艺术家们于频繁的国际文化交流中纷纷开始摆脱八十年代受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创作出了许许多多与自我身份相关的文化形象。其中有些艺术家是利用传统符号进行再创造来证实所谓的中国性，有些艺术家是表现社会背景的差异来反映人生命运的不同，还有些艺术家则干脆是以自我的身体作为标本来演绎文化身份问题，而我在这里所关注的是邹操——一位哲学博士出身的艺术家给出的不同方案。

　　与前面谈到的许多艺术家不同，邹操进入艺术创作是完全从理性的层面，这当然跟他的哲学背景有关。作为一个哲学博士，邹操有着许多艺术家不曾具备的知识修养，无论是对思想史还是艺术史，他都有过很深的研究。这样的一个知识积累的背景，使邹操对艺术的进入不可能只是凭借感受，而必然会更加注重于思想观念的呈现。事实上，邹操在从事艺术创作的同时，笔耕也一直未停，写了不少思想性文章，尤其是将当代哲学观念导入当代艺术的创作领域，他进行了不少的梳理工作。就这一点而言，邹操继承了八十年代的艺术家状态。也就是说观念先行，在邹操那里似乎是艺术创作的必备条件。不过，邹操虽然继承了八十年艺术家的创作状态，但思想却没有受到八十年代的局限。作为一个热衷于后学的研究者，邹操不仅有着开放的视野，而且对当代文化问题有着极为敏感的嗅觉。正是这一点，使邹操得以深入中国当代艺术的潮流变化，以他特有的方式表征出中国当代艺术的整体倾向。

　　邹操的作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涉及到自我的成长与文化记忆；一类是关系到世界政治的矛盾与问题。这也就恰好影印了现代人困惑的两端，一个是自我，一个是社会。有意思的是邹操的表现方式，不是用画笔，也不是用摄影镜头，而是以自己的手指拓印，形成一种特殊的形象语言。这种最为原始而简单的表现手段，被邹操运用到当代艺术之中，不仅只是带来了语言的新意，更重要的是将自身的文化确认落到了实处。其实，不管邹操的手下表现了什么，是美国总统布什的形象还是恐怖分子拉登的表情，是自己懵懵懂懂的童年还是意气焕发的青年，是中国传统的山水画图式还是今天都市化的拥挤景观，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留下的手纹痕迹，使他表现的所有一切艺术形象烙印出他个性气质的同时，具有了更加久远的文化联想。

　　在中国的传统语境中，印章跟身份是不可分割的一体。大到一国之君，小到平民百姓，在社会性的交往中都离不开印章，只不过印章的材质与内容因身份的不同有所区别而已。官有官印，平民百姓则一般是以手印，即所谓的“画押”。事实上，今天中国的语境虽然已从传统转入了现代，但是印章作为重要的识别符号与防伪手段还一直被沿用，尤其是公函，几乎是无印不成正文。一份文件的上交需要盖印，一份文件的下达也需要盖印。我想，作为社会人的邹操在现实生活中一定不少经历这样需要到处盖印的麻烦。不然，他不会对此刻骨铭心，也就不可能从中获得创作的灵感，将其转换成艺术语言了。那么，为什么邹操没有选择材料去雕刻印章，而是直接采用了手指“画押”呢？这当然跟邹操所要表达的艺术观念有关，即要体现自我的文化身份，“画押”无疑是最直接的呈现。但抛开这一层，我想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印章的功能在今天的中国已经愈来愈失去了私人的性质，而成为公函的一种表达。某种程度上，印章已经被剥夺了原有的含义，成了权力的一个象征。我总觉得邹操选择手指“画押”，用意中有对权力的一种解构。“画押”是一种平民百姓的确认方式，将这种方式挖掘出来即是对平民思想的发展。正是因为这一点，才真正成就了邹操作为思想型艺术家的批判色彩，也使他能够穿透权力社会的各种屏障，于古今中外的往来中摄取知识营养，并从自我的角度去评判全球化时代的文化争端与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