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家具的收藏与鉴定——访中国古典家具专家张德祥先生

上世纪９０年代初，位于京东运河源头的高碑店乡自发形成了古典家具加工、存储、销售一条街，后来逐渐发展为北京最大的古旧、古典家具交易市场。来自河北、山西、内蒙古、北京等十几个省市的民间古旧家具源源不断地涌入，同时这里也销售新制作的仿古家具。
去年５月，占地近６万平方米的高碑店古典家具民俗园在这里落成，如今，能够容纳３００商户的市场已经进驻了近２００家经营古典家具的商户。今年年初的一天记者走进了这个引人关注的古典家具集散地。新建的高碑店古典家具民俗园是一式的仿明清古建筑，走在这里并没有市场上常见的喧嚣景象，街边的商店显得悄静，每一家牌匾上的店名都尽量显得古雅，走进店门，屋里摆放着各式古典家具，有床、柜、桌、椅、案……
广作、苏作、京作，这几种风格的家具在高碑店古典家具民俗园都可见到。古典家具材质以紫檀、黄花梨为名贵，据说紫檀木料市价已卖到１７万一吨，一张工艺精细的紫檀床可卖到１０万元，但由于消费者不太容易鉴别，紫檀、黄花梨家具在市场上显得有些曲高和寡。比较而言，材质较好，价格较低的红木家具就更受消费者青睐。除硬木家具外，市场上更多的是柴木家具。
一位从事这一行１０余年的老板告诉记者，销售古典家具利润较丰厚，市场行情也还不错，而且正在升温，但由于高碑店古典家具民俗园刚建成半年，生意还不算兴旺，还须培育两年才行。商户中，经营效益好坏不等，有的一个月有二、三十万元的成交额，有的可达到二、三百万元的成交额。高碑店古典家具民俗园的市场管理人员介绍，现在进驻市场的商户中４０％是老商户，包括一些经营古典家具的老字号商店，６０％是新商户，很多商家在离此地不远的地方建有自己的家具加工厂，用料大都从东南亚进口，可谓是产销一条龙，不少已经具有订单生产的性质。
在经营的古典家具中，既有从民间征集来的古旧家具，也有采用现代工艺制作的仿古家具，在古旧家具与仿古家具混杂经营的情况下，如何区别鉴定？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有的商家对此会作出说明，但也有因技术原因未能说明的，也不排除故意混淆真伪的，就古典家具的鉴定和收藏问题记者采访了中国古典家具专家张德祥先生。张先生从事古典家具研究３０年了，现为中国古典家具研究会副理事长。
记者：在古典家具交易市场上，鉴别仿古家具和古旧家具需要具备一定的经验和知识，人们往往目迷五色、真伪难辨，而这两者的价格又有很大差距，你能否介绍一下仿古和作伪在概念上有什么区别？
张德祥：中国古典家具的传统是靠历代的仿制延续下来的，这是一种传承方式。仿制是按照原来的工艺、传统，用现时的手艺制作，并加入现实的一些题材，这样形成了中国古典家具历代不同的风格，这些演变为后代的鉴定留下了依据。现在能看到的大量的古典家具就是仿古品。还有一种是复制，即完全按照原物仿制，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复制品一般作为博物馆的展品的替代品。高品位，高质量的仿制就叫高仿，不但外形逼真，连韵味也能仿出来。“作伪”一般没有原始器型，作伪者采用了很多手段来“做旧”家具，是为了拿赝品来蒙人，冒充古董来赚钱。现在买古旧家具上当的人太多，头十年作伪很厉害，有的甚至靠这个养了整整一个县，而且他们仿古做旧的经验与手法相当高超。其实作伪和仿制就一步之差，如果说了实话，就是仿制，如果把它说成是古董呢就是作伪。
记者：那么您认为古典家具的收藏者在购买古典家具时应该注意什么？
张德祥：这要看收藏者买古典家具有什么目的？如果只是作为传统的室内陈设风格的欣赏者，就没有必要完全买古旧家具，你可以买高仿或仿古品，那种工精料美，比较忠实于传统风格的，把它摆放在一种环境中能感受到传统家具营造的意境就行了。如果特别痴迷中国古典家具艺术，又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就应该买古旧家具。中国古典家具的首选木材是紫檀和黄花梨，因为纹理美、性能好，手感温润细腻，这两种木料很珍贵，曾经被大量使用，到清中、晚期我国境内基本上就没有了。如果能够买到这两种材质的古旧家具当然很好。如果工艺精细，比较忠实于中国古典家具的风韵风格也是值得收藏的，不必拘泥于材质。另外，你应该多看些古家具文献，提高鉴赏水平。如果不具备鉴别能力，你可以先从晚清的红木、核桃木、楠木、榆木家具收藏起，积累经验，提高鉴别能力，由易到难、由初级到高级。不要一上手就想买一个绝世珍品。当然如果你真想买，那么就请一个靠得住的专家为您进行鉴定。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古典家具具有收藏的升值潜力。其实如果你喜欢古典家具，不必考虑哪些升值，哪些不升值，尽管去爱就可以了。
记者：如果由您来鉴定一件古旧家具，您会从哪几个角度来估算它的价值呢？
张德祥：当我面对一件古旧家具时，首先感受它的艺术气韵、艺术风格，我能从中感受到它是哪个区域？什么时代的？其次，再看它的器形、榫卯、雕刻、工艺等，从做工的优下和考究程度来判断它的珍贵程度。
古典家具也有它不同的侧重点，有的虽然做工有点糙，但地域文化风格比较浓郁，有的虽然式样普通，但工艺很优秀，有的结构比较好，有的样式好、有的雕刻好，有的很有学术价值，有的很独特。买什么都有它的道理，现在有一个误区，认为不是紫檀、黄花栗等高档木料作的家具就不是好家具，这是一种拜物主义，实际上作为家具来讲，它的材质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历史文化载体，它的艺术性、人文信息、地域特色以及传统工艺特点才是它最珍贵的部分，
记者：目前古典家具传统工艺的状况怎样？
张德祥：古典家具传统工艺在继承的过程中由于受大文化背景的影响一度处于弱势，几乎中断，随看国内市场的开发和社会需求的增长，国内形成了古典家具热，随着印刷品的大量流通，设计者和工艺匠以大量真实的形象作为参考和借鉴，可以说，传统工艺正在恢复和发展，前景还是比较乐观的。
记者：现在我国的古典家具大致可分为几个流派？
张德祥：大体可分为广（广东）作家具，用料比较纯正，清的风格比较浓；苏（苏州）作家具，线条取得好，用料稍差一点，外观很文雅，江南人文气质比较浓，明式家具特征较强，还有京作家具，具有皇家风格，以及民间仿宫廷的衍生风格。近二十年古典家具市场比较活跃，各地家具流通量增大，我们发现了以山西家具为代表的极具地域特色的民间家具文化。山西古旧家具很丰富也很复杂，几乎囊括了辽、金、宋、明风格以及清代京作家具的风格，那里是一个很丰富的家具大宝藏，我曾经多次到晋中、晋南地区去考察，收获很多，山西老家具主要以京作及其衍生风格的家具为主，如果要写古典家具史，探寻明清家具的源头，可以到山西这个活的文物库去寻找原型。
记者：据说山西一带的家具流散情况很严重。您对民间古旧家具保护和流散的情况是否了解？
张德祥：近十几年来山西老家具流散到全国各地和世界各地，在此我呼吁山西的文物保护部门应该尽快建立有自己特点的古旧家具博物馆。这几十年来我国古旧家具一直在流散，国外一些精品店或博物馆里摆放着很多中国古典家具，比如美国有一个古典家具博物馆藏有很多近二、三十年来流出海外的中国古典家具。古旧家具流散问题，在五十年代就有专家呼吁了，而且文物部门也作了相应的规定。比如禁止紫檀、黄花梨等明清家具常用木料出口，这是以木料来制定的标准。但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家具的流通量增大，在全国形成很多古典家具市场，以木料为标准来制定的规定显然过时了，应该以家具的“形”，以时代特点作为制定新标准的依据。如果一个精典的古家具混在一批旧货中出口，海关和有关文物部门很难鉴别、截流、把关。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很缺乏，需要大量举办古典家具鉴定培训班，才能满足社会需求。我国社会对古旧家具的重视只是近二、三十年的事，家具理论刚开始起步，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家具流通量的增加家具理论也将逐步地成熟和完善，我们应该一边研究，一边制定相应的政策，避免更多古旧家具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