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是竞争出来的——上海崇源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季崇建访谈

　3年前，季崇建辞去了上海敬华拍卖公司副总经理的职位，牵头创办了上海崇源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凭借多年博物馆的从业背景、独特的经营理念、精明的营销战略，又得国民经济持续发展之力，这家以“崇尚学术，追求本源”为宗旨的拍卖公司迅速发展壮大，在中国大陆艺术品拍卖市场稳居前列。
　　在崇源三周年前庆典前夕，季崇建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文物天地》：你在上海博物馆的工作履历对经营拍卖公司有何影响？
　　季崇建：仅有12年历史的中国大陆艺术品拍卖业已经几度洗牌，“你方唱罢我登台”。一家成立三年的公司与中国大陆的拍卖业一样，确实是年青的公司。崇源的员工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文博专业机构，通过三年的发展，慢慢整合到今天的地步。崇源是纯民营的拍卖机构，管理全靠我们自己摸索。我们偏重于学术氛围的营造，如与学术界保持良好的关系，每场拍卖都会举行非常专业的专题研讨会。
　　我在上海博物馆工作了21年，在上海博物馆工作时，接触了很多藏家，也与他们建立了密切的联系，这是其他拍卖行所比不了的。业务方面，我能够挖得深，比如甲骨文、青铜器，我们每场拍卖会都有学术讨论会，每次拍卖会都有国宝级的拍品。

　　《文物天地》：艺术品市场的泡沫问题多有争议，银行利率上调和政府对房地产业调控措施对艺术品市场有何影响？
　　季崇建：泡沫概念是虚拟的，只有到了泡沫破裂才能准确知道，没有结果还不足以判断。所谓的泡沫与虚假的操作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认为，现在大量的拍卖公司进入拍卖市场还不能说是一种泡沫，这是一种极大的需求，因为交易是实实在在的。拍卖不同于房地产，不可能房子还没有造好就炒楼了，等盖起来，可能两年后，且有银行贷款。拍卖业没有贷款，是真金白银、公开公平地竞买一件艺术品的，佣金是需要支付的。如果单纯说艺术品市场上涨是存在泡沫的话，我持否定态度。
　　政府系列宏观调控措施对艺术品市场当然有影响。如果进入艺术品市场的群体与市场调控领域没有关系，这些措施就不会对艺术品市场产生影响。今天在艺术品市场上出大价钱的，即投资在百万元以上的买家，约六成左右是从事房地产业的。对这些买家来说，投资艺术品只是资金链上多余出来的一条线。倘若在9至10月房地产旺销季节，房地产还不能上一个台阶、不能产生资金的兴奋点的话，整个房地产的资金链就会断裂。除非有足够的闲钱，否则，这些买家是不会进入艺术品市场的。

　　《文物天地》：频繁路演的外资拍卖行对大陆拍卖业是否构成了威胁？大陆拍卖行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
　　季崇建：无论是产业、企业，还是个人，都必须面对竞争，物竞天择是不变的真理。
　　外资拍卖行在资金的运作和企业管理上更成熟，有长期跨国经营的管理经验，并已形成网络化、信息互通和资源共享的全球性平台。一旦外资拍卖行获准进入大陆市场，肯定会对大陆拍卖行产生影响。对我们来说，竞争的人多了，我们可以借鉴他们的模式，而且，只有真正的竞争，我们才会进步，没有强有力的对手，我们也不会进步得太快。因为，优秀是竞争出来的。
　　我们的优势在于本土化。在一个公平、公开的市场上，天平不会绝对向一边倾斜的。外资拍卖行在境外收取百分之二十至二十五的佣金，如在中国大陆还照此收取佣金就会流失客户群体；佣金降至百分之十，就与我们在同一起跑线了。如果管理人员全是外籍人士，其经营成本居高不下。另外，香港对艺术品拍卖是免税的。如果经营环境相同，他们可能产生水土不服的现象。
　　我们的劣势在于企业体制管理。其次，外国拍卖公司资金雄厚，有丰富的拍品贮备，能灵活、合理、迅捷地调配拍品从低价位地区流向高价位地区。

　　《文物天地》：如何看待近现代书画占据了艺术品市场的大半个江山？
　　季崇建：目前，在大型拍卖行中，除中国嘉德、北京翰海和上海崇源等几家规范的综合性拍卖公司外，其余都是主拍中国书画，尤其是近现代中国书画。初涉市场的拍卖公司，需要运作的肯定是市场需要的项目。很多人不懂古代书画，但是近现代书画看得懂。还有买家的喜好造成了这种局面。
　　这实际上是看到了一个假象。因为，除了书画以外，其他品类需要专业人员。而相当多的拍卖行缺乏这类人才，这一市场的客观现实，逐渐使其他品类变成弱项。另外，中国书画之所以备受市场追捧，是因为有重量级拍品将市场激活了。如陆俨少一平方尺涨至50万元，树立了参照价格，相关题材作品也好卖了。海派画家刘旦宅作品上百万元了，其他海派画家作品随之水涨船高。而瓷器市场没有这样有影响力的拍品，没有激活市场的能力。如果乾隆青花器能拍至2000万元，嘉道仿乾隆青花器就会拍至几百万元，整个瓷器杂项市场就会火起来了。
　　《文物天地》：如何看待拍卖市场中出现的赝品？拍卖市场会怎么发展，其障碍和机遇是什么？
　　季崇建：赝品和仿品看怎么界定和理解。假如赝品就是仿品，仿品有什么不可以进入市场的？清代仿明代的，有什么不可以呢？民国仿清代的，也有上百年的。仿品的初衷并不是骗人的。我以为，保真拍卖会是个谎言，除非拍卖的是当代画家自己拿出来的作品。一件拍品存有疑惑，我们可以将价钱报低点，这就明白告诉买家这是存疑的拍品，需要自己辨别。
　　当前是艺术品拍卖发展的最佳时期。赝品不会成为艺术品市场的障碍，而市场运作不规范才是市场发展的最大障碍，包括不负责任的专家不负责任的误导和画家家属的误导。
　　《文物天地》：对市场中的新买家有何忠告？拍卖公司在买卖双方应起什么样的作用？
　　季崇建：艺术品市场需要慢热型的人，看什么好就胡乱买的人是做不好的。我常说，艺术品是高级鸦片。新入场者应该采取观望的态度，多听取专业人员的意见，与运作规范的拍卖公司打交道。我建议，进入市场的人只动用资金的二十分之一，先投资来源可靠的拍品，不要一进市场就大投入。
　　中国拍卖业是国家经济生活中，市场份额不高，但影响力巨大。拍卖公司与买卖双方的关系是一手牵两个朋友。这样，我们的货源链才不会断。如果一件艺术品在我们公司连续三次拍卖创纪录，我们的拍卖公司是成功的。其他拍卖公司很少有重复拍的，我就敢，因为我们将买卖两家关系处理得好。拍卖公司不应是纯粹的中介机构，在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媒体，通过宣传沟通买卖两家，即我们用专业的眼光，将拍品所具有的历史、艺术和文化价值传递给社会，使其价值得到最充分的实现。

　　《文物天地》：三年来，近现代书画拍卖异常火爆，吴昌硕、徐悲鸿、潘天寿、黄胄、陆俨少作品的个人成交纪录屡屡刷新。如何看待这一现象，是否还有较大的上升空间。
　　季崇建：吴昌硕、徐悲鸿、潘天寿、黄胄、陆俨少作品的个人成交纪录屡屡刷新有其客观因素。这些人的精品涨得多，一般性的作品已经到了很好的价位，应该到此为止，上升可能性不大。

　　《文物天地》：买家如何规避风险呢？
　　季崇建：房地产中介公司将房卖出就成功后，其他诸如质量问题与之没有关联。同样作为中介机构，我们拍卖公司不同，要对让买家上当的拍品承担一定责任，保证能让人退货，我们会做到这点。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都将钱付了。如我们有的买家买了东西后，先押在公司，在35天之内，赶紧研究咨询，提出的理由充分即可。但也应该承担一定风险，即支付佣金。为何要承担一点风险呢？因为拍卖公司做了大量的前期招商等工作，且竞买是在没有任何压力的情况下进行的。

　　《文物天地》：如何看待艺术品市场的优胜劣汰？
　　季崇建：优胜劣汰是自然界的正常现象，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企业亦如此。在日益规范的市场，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不大可能发生。像我们这样一家拍卖公司，一年的运营费用是1200万至1500万元，包括办公、人员工资、出差费用、印制图录、场租、保险等等支出。做假纪录是收不到钱的，而所有的成本却都在上涨，长此下去，资金链就会断裂，就会被市场淘汰出局。

　　《文物天地》：如何控制与打击艺术品拍卖业中存在的虚假交易等不规范行为？
　　季崇建：政府加强税收管理。规范市场就得让吹牛者纳税，否则再怎么呼吁规范市场和倡导自律也是没有用的。诚信是个道德问题，更是法律问题。

　　《文物天地》：如何看待海外回流艺术品？
　　季崇建：我觉得，不能将日本式的潘家园回流的旧货当成精品，称为国宝。这种误导会使公众产生国宝不过如此的印象。国宝就是国家一级文物，是有明确标准的。国宝回流是好事，说明我们的经济力量增强。崇源拍品的一半来自海外，是我们重要的拍品来源。对海外回流的一些在中国工艺史上占重要地位的作品，我想，尽量不要再流落海外了，这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文物天地》：崇源如何对拍品质量进行把关的？
　　季崇建：我们主要是聘请专家来对拍品质量把关。我们对专家的要求是只谈拍品真伪，而不估价。
　　有些公司肆无忌惮地公开拍假，整本图录竟无一件真品，全以无底价起拍。监管机构必须履行监管之责，切实保障艺术品市场的健康发展。
　　《文物天地》：在拍卖规模越来越大，质量难以保证的今天，是否有必要控制拍品数量？
　　季崇建：想有所作为的拍卖公司应该控制拍品的数量，数量的控制就是质量的提高。从今年始，我们的春秋两季大拍，书画拍品基本控制在600至700件左右，油画100件，加上其他品类，总数在1000件左右。而我们过去一场，单是书画拍品就有1000多件！在崇源三周年庆典之际，我们筛选800余件上拍。
　　《文物天地》：请评价一下北京和上海两地的艺术品市场。
　　季崇建：北京、上海两地是中国大陆艺术品拍卖的重镇，各有千秋。从拍卖成交额看，无论是总成交额，还是单件成交额，北京拍得成绩都高于其他地区。而两地拍卖公司各有特色，比如大件的精品单价，北京拍得比上海高，但上海的小件单价亦有惊人的表现，尤其是书画中的中小名头的作品，不论其成交总额，还是单件价格，都可以作为市场价的主要参考。